第99章 进退
第二日陈景裕回了王府,李映白早去衙门里了,等他回来天色已晚,等走到毓景园,看到陈景裕在,神色明显好转了许多,嘴上却道,“知道回来就好。”
他吩咐厨房备了酒菜,陈景裕刚刚落座,就听他咳了咳,装作淡然道,“那些东西,他们可还喜欢?”
陈景裕嘴角一抽,惜命地答,“喜欢,都喜欢。”
本来还在装不在意的人,听了这话就破了功,一下子笑了起来,“是吧,那些可不是胡乱准备的,我还是思索了一番。”
“王爷费心了。”
李映白给他夹了一箸菜,淡淡道,“也没什么。”
话说得冠冕堂皇,可眼里的笑意一点没减,分明就高兴得很,陈景裕也只好装作没看见。
那酒被火炉煮着,酒香不断溢出,不过这个天煮酒来喝不过是为了暖身,陈景裕喝了几杯下去,见李映白还要斟酒,便道,“别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他们喝得不多,可以李映白的酒量……
李映白放下了酒杯,看着他时眼神却有些奇怪,过了一会儿才忽然问道,“你不想我喝醉?”
陈景裕微愣,自己难道应该想要他喝醉?
“我是怕你明日早上起来难受。”
可这样的回答也并没有让李映白高兴多少,只是嘟囔了一句,“榆木脑袋。”
陈景裕无奈地笑了笑,“你最近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李映白听了他的话,放下了酒杯,深深看了他一眼,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叹了一声。
--
等到夜深了,陈景裕打算回自己房间时,李映白却突然咳了一声,陈景裕驻足,回头问道,“怎么了?”
“今夜可能又要下雪了……”
屋外传来夜风声带着凛冽,陈景裕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屋子里头烧得正旺的火炉,“夜里肯定冷,你被子要扎紧些。”
李映白却道,“你那屋子才冷吧。”
陈景裕无所谓地道,“不冷,烧着炭呢。”
“你屋子里那个炭呛得很,”李映白看向他,“你别回去了,就在这儿。”
陈景裕又愣了愣,他屋子里烧的炭当然不能和李映白烧的比,他烧的银丝炭,听闻宫里头的主子们都烧的这样的碳,可却也比府上的下人都好多了,哪里呛人,这都是李映白特意吩咐王总管给准备的,至多是夜里没有下人来给添火,到了后半夜会有些冷。
李映白见他不吭声,又说道,“你不是怕冷么。”
当初在滁州的时候就是,陈景裕常常打着怕冷的旗号缠着他,夜里必要整个都贴在他身上,李映白一个人睡惯了,一开始哪里习惯,等他稍微睡熟就把人推开,陈景裕第二天就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咳,说是晚上受了凉。
其实当然是故意的,陈景裕再不济也没有那样矫情,哪里真的就那么受不得寒,那时候李映白太过嫌弃自己,陈景裕只能靠着这些无赖手段才能讨一点便宜,可如今却变得规矩了起来,除了嘴上有时候也会油嘴滑舌几句,却不会再如过去那般没脸没皮的痴缠。
陈景裕此刻当然听懂了他的意思,他看了看房门,那外头守着逢春和护卫们,可还没等他们开口,李映白似乎是懂了什么,忽然扬声对着外头道,“逢春,不必守着了,我要歇了。”
逢春在外头应了一声,“是,王爷。”
他明白,明白陈景裕一直在顾忌着什么,两个人经历那么多,有些地方早已经有了默契,从前是他花的心思太少,没有去考虑过陈景裕的所思所想,如今他想要去慢慢体量,也慢慢懂得。
“王府里已经有了一些谣言了,这些谣言万一又传了出去……”
李映白却伸手将他一把拉住,绕过插屏,往里间走去,反倒衬得陈景裕像个扭扭捏捏地姑娘家一般,那样子似乎是犹豫着,又舍不得真的甩开了手拒绝。
“什么谣言,”李映白仿佛真的不知道,等走到里头停下了脚步回过身,“难道他们说的是你和我?”
陈景裕苦笑着看他,“你这府上就一个女眷,你已经连着两个月都没去看过她一眼了。”
可他却把一个从前养花的园子时时刻刻带着,连坐个马车都要让他一个下人同乘,平时虽陈景裕也算努力克制了,可有些东西又哪里是完完全全能遮掩住的。
“那就不算谣言了,”李映白笑了起来,“假的才算是谣言,不是么?”
陈景裕看着他,眼中如深潭一般,藏着浓重而复杂的情绪,有纠结,有迟疑,有迷茫。
“陈景裕,你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李映白一副不理解的模样,“你到底在怕什么?”
“怕外头那些人嚼舌根?”李映白皱眉。
“人言可畏,难道不该怕吗?”平日里没有旁人,私底下两个人即便再亲密也无人知道,可若他在王爷房中留宿,第二日王府里就会流言四起。
这话实在不想会从他陈景裕嘴里说出来的。
“你从前可不会怕的……这京中,那些皇族宗亲世家公子里,也不是人人都喜欢女子的,外头嚼几句舌根也就是了。”
“可他们的名声都不会太好,”陈景裕看着他,“朝廷的事我不懂,不过也听说了如今的局势,若是那些谣言被圣上听到,你确定对你没有影响么?”
“宗室那些人里什么荒唐事没有,太子如今最宠爱的那个良娣,是从前他帐下一个部将的妻子,还曾经被北契掳去,太子执意要她做良娣,圣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圣上一天真有心思在意这么多?”
这事陈景裕还真不知道,李映白说的简单,其实省去了太子此举遭到朝臣反对的经过,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因为那女子腹中有孕,但实则失望至极。
不过以圣上如今的病情,不会再有心思理会外头那些谣言倒是真的。
“还怕什么?”李映白又问。
陈景裕淡淡地答,“怕的太多了……”
李映白脸色微变,心头有些火气,正要发作却又不想和他闹僵,只有些烦乱的转过身去。
可身后一股力道,猝不及防,已经将他抱住,仿佛是怕他挣扎,那个人突然有了无穷的力道一般,将他桎梏在怀中,李映白并不是要挣扎,不过是想转过身去看他,却被陈景裕一推,没了防备就往后跄踉两步,好在背后就是雕花床的床架子。
他背靠着那床架,后头凸起的雕花咯得背有些疼,便不由皱了皱眉头,陈景裕拿头抵住他的额头,无助又低落地道,“我最怕的,是我想要的太多了,映白,我怕之后就更放不开手了……”
他额头有些发烫,脸色也想被方才的酒气熏染,泛着微红,那热度似也传给了李映白,他没有再答,只是将身前的这个人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