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喜欢你呀
如今时局特殊,大家都很注意在席间不去谈论政务,当然若是会谈及朝中之事,便不会让歌伎前来了。
陈景裕跟着李映白一道来的,却只能远远站在角落里,他不过是个侍从,当然不能入席,可大家坐下吃喝了没一会儿,李映白却对他招了招手。
虽说此时歌伎们开始执着牙板唱了起来,席间的几位大人们的目光都落到了她们身上,可李映白在主座,他的一举一动大家都暗自留心着。
陈景裕以为这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自己,于是轻轻走上前,恭恭敬敬地附耳过去,李映白却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座,低声道,“你也坐着。”
陈景裕吃了一惊,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于是压低了声音答,“不了,我在一旁守着就好。”
李映白却没看他,径直伸手去斟了一杯酒,放到身侧的酒案上,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让你坐,坐就是了,怕什么。”他轻轻地道,脸上淡淡的,毫不在意。
陈景裕坐下时,都能感觉到那几位大人的目光都无形的汇聚到了自己身上。
这的确是让人吃惊,哪有下人与主子同席的道理,简直是没了尊卑,若是那些宗室长辈们见了,怕忍不住要说一声没规矩,可如今席间的人哪个敢置喙,只能装作寻常一般。
不过都在心里暗道,虽早就听闻嘉王殿下对府中的下人十分和善宽仁,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想来还是因为是从民间回来的缘故,才会不通礼仪,处处露着小门小户的粗浅。
陈景裕只能也假装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自己,面上十分平静,内心却暗暗怨李映白不知发什么疯,这还不如自己在一旁无人关注时自在呢。
可没多久,他就无暇再紧张,因为目光很快就被那些歌伎吸引过去了。
这个时节了,外头的风一阵紧似一阵,可这里头点着炭炉,门窗都挂着隔帘,案上又煮着热气腾腾的酒,暖得让人觉得已经入春,那些歌伎们也都穿着轻薄的衫子,那执板清唱下去了之后又有几个弹琵琶的,弹的曲子陈景裕听都没听过,只觉得高雅清贵,于他从前在滁州花楼里听得那些小曲高下立见。
教坊司出来的歌伎当然不同,若只说容貌,那京中曲江外的秦楼楚馆里也不知多少艳名远播的姑娘,可那些风尘之地调教出来的,难免一身俗媚,这些达官贵人们只有私宴才会请哪个馆阁里的头牌到自己府上,也不敢声张,但凡是这样场面上的宴席,都不会让那些人来。
教坊司出来的,容貌大多是些清丽脱俗的,并不会浓妆艳抹,看着清凌凌的,可这些弹唱舞乐的本事却是无人能及,这些姑娘们多少年都在园子里苦练,学琴学琵琶都是跟着名师,那乐声一出来,席间其他人听过了还好,陈景裕初初听来,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
他看得入神,坐了半晌一筷子都没动,也没发觉有什么视线落到自己身上。
李映白眉头微皱,却又不好发作。
琵琶之后还有乐舞,跳的是绿腰,那舞姬一把腰肢柳条一般,舞袖灵动婉转,似游龙飞舞,初时还和缓,到后面越跳越急却丝毫不乱,陈景裕目不转睛地看着,连眼都舍不得眨一下。
大概是那几位大臣特别的准备,那舞姬跳到最后旋上身来,一边舞着,一边拿起了酒壶,纤指柔柔,替李映白斟好了酒。
可那舞姬没料到嘉王身边还坐了一人,她本是斟了主座便可,可主座上坐了两人,她舞步不停,又也依样为陈景裕斟了一杯,离去时,身上的飘带也从他面前扫过,留下一阵香风,叫人沉醉。
李映白的脸色已经有些维持不住了,他叫这家伙坐下是担心他没垫肚子会饿着,他倒好,东西一口没吃,可一双眼睛却早已经被那些舞姬们牵走了,连自己瞪了他好几眼都没看到。
陈景裕正看得起劲,身前却伸来一双筷子,夹了一块肉到他碗中。
李映白的动作快,在座的都看着舞池中不曾发觉,陈景裕当然看到了,一转头,就听到他那压低了的,恶狠狠的声音,“再盯着看,回去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好在舞就跳两支,等那些舞姬撤了,李映白便借口不胜酒力,其实那几位大人都知道嘉王在酒席上是不怎么喝的,今日也不曾劝过酒,此时也只是顺着,将人送到楼下。
那侍从也跟着王爷一同走向了王府的马车,可王爷上车时,都不见这人伸手去扶一把,几位大人都暗道,嘉王驭下如此随便,更让下人同席,难怪身边的下人这般木讷了。
当然他们没看到,马车走了一段后,突然又停了下来,里头传来嘉王冷冷的声音,“陈景裕,滚进来。”
那位刚刚被他们腹议的下人,又直接进了嘉王的车内,马车这又驶动了起来。
陈景裕再傻也看得出李映白不高兴了,但此刻却装傻,凑过去谄媚地道,“王爷不胜酒力,这会儿可有什么不舒服?”
李映白知道这人是在装傻,席上自己压根没喝几口酒,他哪里会看不到。
陈景裕却又道,“王爷头昏不昏,要不要靠到小人身上?”
说着贴近身来,却被李映白狠狠推开,“你离我远些。”
陈景裕却不听,还是赖了上来,低声认错道,“小人知错了。”
李映白并没有再将人推开,嘴上却还是冷着声音道,“狗改不了吃屎!”
谁料陈景裕却笑了起来,李映白眉头皱着更紧,陈景裕笑着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王爷难道不知道小人唯一改不了的是什么?”
他的声音在耳畔,而鼻息又扫在脖颈处,这两处都是李映白的敏感处,这一句话说完,无端惹起他脸上一阵红晕,自己只留意到他靠近时的触感,哪里还听清他究竟说了什么,当下只下意识答道,“什么?”
他问的是他方才说了什么,听着却像在问他话中那样东西是什么。
陈景裕笑得更厉害,却怕惹他恼怒,不敢发出声,却还是看到了嘉王殿下那发红的耳廓,这个人惯爱装腔作势,每每装得冷静自持,害羞的时候面上看不出,可只要看一看耳朵,一准红彤彤的,立马就泄了底。
陈景裕在席上也就喝了一杯下去,却觉得自己也不胜酒力,醉得厉害似的,大约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比什么佳酿都更能让他沉迷。
他难以自持,吻了吻那红红的,可爱至极的耳垂。
“是喜欢王爷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