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欢愉
他垂下目光,苦笑了笑,然后转过头,看着那扇大开的窗户。
寒风一直从窗口灌入,李映白怕他又给吹冻着,本是要把窗户给关上,可陈景裕非要开着,说是要赏雪,他从来都爱附庸风雅,其实是个大俗人,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做作,可还是想和李映白一起,煮着酒,对坐看雪。
这会儿雪早已停了,月亮也出来了,月光驱散了一些夜色,看出去能清晰看到外头枯枝上的残雪已是盈盈甸甸,地上也是如细盐一般铺了厚厚一层。
陈景裕心头一动,生出了些孩子气的念头,若是这会儿出去,和李映白一起玩雪,那必然很好玩,可是……他也必然不会答应的。
他嘴角的笑意愈发的深,忽然转过头来,低声道,“从前我是不知道,可如今才明白,你看我同你就两个人,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静静坐着看看雪,心里也是满满当当的。”
“映白,”陈景裕看着他,不知是醉还是清醒,那眼中情浓如织,迷醉一般痴痴望着他,喃喃道,“原来是真的,有的人,独一无二,千千万万的人也抵不了的……”
李映白已经无暇去体会他话中的意思了,只被他那灼热的眼神看得受不住,想挪开眼却又不知为何挪动不了,脸上禁不住有些狼狈之色。
陈景裕不算个皮相多么好的人,他的相貌平庸,顶多算得上端正,当然若是他不往身上穿戴些俗气的衣裳饰物更会好许多,可如今也不知怎么了。
大约是因为喝了酒,眼中雾气氤氲,一双眸子亮亮的,他瞳色深,墨色一般,似两丸流转着光芒的黑色宝石,李映白禁不住想,其实他这双眼睛是很好看的。
眼睛是最有灵气的地方,一个人若是眼睛好看,看得久了,再平庸的皮囊也会生出一些惊艳之感,李映白这样对自己心里的那些涌动的情绪解释。
两人又对坐喝了许久,气氛却变得有些微妙,李映白只能靠着偏头看雪或仰头喝酒来掩饰自己的慌乱,好在陈景裕一直喋喋不休,说着他年少时候的事,仿佛想将自己想块摊开的布一样,在他面前一下子抖擞干净,让他一眼能将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尤其说到景嵘和月娘,语气最是轻快。
“你不知道,从前景嵘多嫌弃我,从不肯叫我哥,他只喜欢月娘,那是他同夫同母的亲妹妹,可月娘这丫头偏又不喜欢他,只喜欢缠着我,你说他气不气?”陈景裕一边说着一边笑个不停,“真的不怪月娘,陈景嵘小时候那样子,跟个小老头一样,什么都一板一眼的,谁乐意跟他一块玩,不过后来我二娘也去了,我爹大病一场,家里一下子乱了套,景嵘也是厉害,那么小的年纪,就开始管着家里的下人,他打小脑子就特别清楚,家里竟然真的要好许多了,我就只照顾月娘,可其实那小子也是装得厉害,夜里躲在被子里哭,被我撞见了,那小子就为这个和我大打一架!”
他一边回忆一边乐得不行,转头看到李映白的眼神,立马不乐意了,“哎,李映白你别一副我就只能挨揍的眼神,我那是被你揍,当时我可是把陈景嵘打得鼻青脸肿的,可你别说,之后那臭小子反倒对我态度变了些,后来我又强行搬进他的屋子和他同住,大概是因为也知道了失去母亲的滋味,他才能体会我曾经是怎么样过来的,那之后才开始对我好起来的。”
他说得起劲,说一会儿又笑一会儿,等再去看李映白时,却发现他拿手支着下颌,眼睛半睁着,一副醉意不浅的样子。
陈景裕没动,就那么看了一会儿,不怪他,此刻谁见了眼前这一幕能移开眼。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陈景裕现在已经分不清了,他不知道是李映白真有这般好看,还是自己痴迷得太过了,只看见了他,就觉得即便是九天上的神仙大抵也不过如此。
他起身去扶李映白,李映白一下子惊着一般,陈景裕不禁笑了起来,声音也放轻了,像哄着他,“好了,酒和够了,我扶你去休息。”
好在这次李映白倒是听话,任由他搀着往里屋走去。
将人放到床上,陈景裕看着他一脸绯红的样子,喉间一动,可转身去了厨房,灶上有李映白一直温着的热水,是因为这几日陈景裕受寒给他温的水。
陈景裕站在灶前,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他端了热水去到卧房,又拧了帕子去给李映白擦拭,帕子刚沾上他脸,李映白倏地伸出手,将陈景裕的手腕攥住,那力道让陈景裕一下子痛呼出声。
李映白半眯着眼,等将眼前的人看清了,这才松了手,任由他替自己擦着,还非常配合地抬了抬下颌,示意陈景裕别忘了擦脖子。
陈景裕早忘了方才的痛,看着他那样子,嘴角的笑怎么也止不住,低声喃喃道,“哎呀,真是难得,今日怎么这么乖了?”
陈景裕十分耐心地替他将脖颈出也擦过了,那帕子抚过他喉结时,李映白还没什么反应,倒是陈景裕,手上微微抖了抖,喉咙下意识地咽了一下。
好在李映白这会儿眼睛微阖什么都没看见,否则一顿拳头自是少不了的。
可这还不算完,等陈景裕要抽手时,手腕又被攥住了,陈景裕愣愣地,就见李映白握着他的手,眼睛还闭着,却握着陈景裕的手往自己衣襟里伸去。
“这里也擦一擦……”他低声说着。
若是换了旁人,陈景裕肯定觉得只是在挑逗自己了,可若是李映白,他只能收起自己的念头,再继续忍受煎熬。
替他略略擦过,李映白也觉得舒坦多了,睁了眼对他道,“你也快来过来跟我睡吧。”
刚刚转身松了一口气的陈景裕,这会儿头又发热起来,他觉得是自己是太大惊小怪了,就是很平常的一句话,是自己龌龊,才听出了别的滋味儿。
他去把自己也收拾了一下,再回来时坐到了床边,方才他已经替李映白脱了鞋袜和外衫,这会儿李映白舒舒服服地闭眼躺着,可这幅模样落到了陈景裕眼中,也仿佛是副画般值得好好睇凝。
李映白忽然开始低声说着什么,陈景裕一直看他看得痴了,没有听清,于是凑近了问,“什么?”
李映白又微微开口,“渴……”
陈景裕觉得自己的定力经受着有生以来最大的考验,提醒自己先去给他倒水,可偏偏这时,大约是真的太渴了,李映白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双唇。
陈景裕只觉得脑子那根弦一下子彻底崩断了,他就是个凡人,他也是血肉做成的,不是草木石头。
他什么都顾不了了,俯下头就吻了上去。
李映白如今早已习惯了他的亲吻,又因此刻酒意驱使,且他正渴着,所以格外主动,陈景裕仿佛变成了那个任人鱼肉的人。
等分开时,两个人都有些气喘,是陈景裕先挪开唇的,这会儿李映白却有些不大乐意了,手揽过他的脖子,要再亲上来,陈景裕努力保持清醒。
“好玉官,你不是渴么,我先去给你倒水来。”他是担心渴着李映白。
可李映白睁开眼睛看着他,喃喃道,“你不是喂我喝了么?”
陈景裕傻了。
饶是他出入欢场这么多年,可说是见惯风月,什么样的魅惑的招数没见过,却没有人能用这么简单一句话,就让自己此刻仿佛千里堤溃一般无法招架。
他彻底躺了上去,撑在李映白上面,低低看着他,满眼痴醉,喃喃道,“李映白,你可不能怪我……”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李映白的唇给缄住。
陈景裕一时提醒自己,要好好施展手段,把自己从前那些经验都用上,绝不能给他留下什么阴影,让他往后更不愿同自己亲近了。
想是想得很周到,他也觉得自己是清醒的,至少喝下去的那些酒是不能让他醉的。
可李映白的嘴里还有酒,他觉得是吻得太多了,所以自己也酒气上了头,起初还能稍稍镇定,后面就彻底失了控。
他只记得自己脑子兴奋得快要炸掉了,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翻滚着,那些热浪已经彻底把他给淹没了,他无法自控,什么都变成了身体的自作主张。
欢愉太过强烈,仿佛凡胎肉体已经无法承载。
等情潮退却,他慢慢咂摸回味的时候,想起李映白的那些反应,这才开始有些后怕。
完了,一顿打骂必然是少不了,他也无所谓,可等人醒过来,不理自己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