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鬼祟
他看着陈景裕道,“这么凉,你先去屋里坐着。”
陈景裕觉得自己实在没出息,方才被捏了捏手而已,心跳差点要停住了,想他游戏花丛这些年积攒的经验,竟是忘了个干净。
陈景裕听他的话,去正屋里坐了,过了一会儿,李映白才出来,手里端着一杯热水,递到他手里。
“捧着,捂捂手,”他语气依旧很生硬,“我在家不习惯烧炭,你喝点热水下去能暖和一些。”
陈景裕一边接过热水,一边仰头痴痴地看着他,“我不冷,我心里可暖呢。”
李映白忍了忍,才没有将那杯烫水泼到他脸上。
“还有一个东西,”他冷冷对陈景裕道,“你先好好坐着。”
陈景裕便乖乖捧着热水坐着,嘴角笑得要裂开似的,没一会儿听到李映白又从厨房回来,忙收敛了一些笑意。
李映白手里拿了个碗,陈景裕仔细一看,等把碗里的东西看清楚时,眼泪都要出来了。
李映白神情有些不大自然,将那碗也递给了他,却挪开目光没去看他,“等这么久,肚子也饿了吧,家里没别的,刚刚顺手给你煮了几个蛋,你吃了吧。”
陈景裕放下热水,伸出双手去接过来,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李映白,低声道,“映白,你真好!”
李映白神情更不自然了,板起了脸来,“吃完了就回去吧,都这么晚了。”
陈景裕心中是百般不愿的,他虽然也知道自己不能真在这儿赖一晚上,可能多待片刻折好啊。这些日子,李映白就一直在外办案,两人相见的时候寥寥无几,真是太难熬了。
可若是自己赖着不走,映白只怕会更加抵触厌烦吧,陈景裕想到自己明明下定了决心要慢慢来的。
他又看了看自己碗里那三颗鸡蛋,心里暖烘烘的,什么委屈都给抚平了。
他都给自己煮鸡蛋了,夫复何求?
人不能太贪心了,慢慢来……
陈景裕在心里默默这样对自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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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映白在巡捕衙门待了些时候,慢慢也熟悉了,他性子有些冷,和同僚们关系处得也并没有太过热切。
日常出去巡逻都是两人一班,和他搭档的那个叫张绪的,见他是新来的,想着要卖卖资历,言语间总拿晚辈压着他,李映白脾气虽然暴,却并不是个锱铢必较的人,张绪嘴上不饶人他每次也都不怎么在意。
张绪爱喝酒,每次两人出去巡街,他都让李映白一个人去,自己躲到酒楼里面去喝酒听曲去了,捕快这一行,俸禄虽不算丰厚,可别处的油水却多,求上门的人也多,孝敬的银子自然不少,张绪一天有的是去处,逍遥得很。
李映白见他每次都开溜,也没有放在心上,他不喜欢和这张绪相处,浑身都是酒气不说,说话也粗俗,每次巡街,没少去占那些店铺商家的便宜,他一个人乐得清静不说,也免得那些人受张绪的盘剥。
他也接了一些案子,别说,也不知是那些案子确实太寻常了,还是这世道太太平了。
他经手的案子往往很快就解决了。
譬如前些日子,书院街一户人家丢了银子,总捕交给他去查,他这刚查了一天,什么头绪没理出来,那户人家就已经去销了案子,走之前还对他感谢了一番,说是那贼人是被他所震慑,这才把银子还回去的。
再譬如,前日浣衣巷有了老伯被醉汉打成重伤,他受命去将那人给寻到,他去查了,可当时深夜并无什么路人,那一段路又黑,老伯压根没将人看清楚,李映白还想着,这次查不出来,案子削不了,回头只能扣俸银了。
谁知又是第二日,有人自己来衙门里投案,说是自己醉后打上了老伯,他醉酒伤人原也不算什么重罪,在牢里待了几日,那人还给那老伯家赔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老伯家里人也再没什么好说的,这案子就这么给破了。
其余同僚,难免有悬而未破的案子,独独到了李映白这儿,数目案子都迎刃而解,大家都说他有些手段,连总捕也对他另眼相看。
这日他出去巡街,难得张绪也在,大约是想去街上捞些油水,两人走了一路,走到集市时,张绪突然收起吊儿郎当的神情,拉住了李映白的手,“跟我来!”
李映白一头雾水,却想着张绪经验老到,必是出了什么事,便跟着躲进一出巷子里。
那巷子里有几户人家,张绪拉着他躲在一户门口,这样从巷子口往里望着就看不见。
不一会儿,那巷子口就传来催停马车的声音,张绪闻声,身形一动就已经冲了出去。
马车上的人正准备掀车帘往外望呢,只感觉车身一震,正是张绪冲上前一脚踹到车轮上。
“给老子下来,”张绪按着腰间的刀,冲着马车里的人喊道,“那个不长眼的,敢偷摸地跟大爷?”
车夫已经被吓傻了,车内的人也赶紧掀了帘子出来,张绪一见里头的人露了头,伸手就去拽他的衣领。
“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跟了大爷一路了吧?是不是要打劫的?”张绪怒道。
不得不说这张绪的确是经验老到,即便在闹市里,也能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可看得出他也缺几分脑子。
怎么会有人坐着马车来打劫的……
李映白扶了扶额走上前,对他道,“张大哥,误会了。”
张绪回头看他,一脸疑惑,“什么误会?”
李映白指着他手里拎着的那人,强忍着情绪道,“这人我认识,是找我的。”
陈景裕听了也忙道,“是是,这位捕快大爷,我就是见了映白,想上前跟他打个招呼而已。”
张绪这才松开了口,哈哈笑了起来,“那的确是误会了,得罪了小老弟。”
他拍了拍陈景裕的肩膀,然后对着李映白道,“李老弟,既然是熟人,那你们聊,老哥我去找酒吃了。”
张绪走后,李映白神情还是冷冷的,陈景裕忙下车来,对着他解释道,“我刚刚看到你在巡街,就想着来跟你打个招呼,没想到还闹出了这么个误会,嘿嘿……”
李映白看了看他,没好气道,“行了,别装了,说吧,你跟了我多久了?”
“什么多久,”陈景裕还打算睁眼说瞎话,“我就是在街上碰巧瞧见你了。”
“陈景裕,我最近是对你太好了,我看你是记吃不记打。”他捏了捏拳头。
陈景裕还真怕他又揍自己,忙缩了缩脖子道,“好了,我是从早上跟着你出门的,这不是也没事儿做么,就想着跟来看看你们捕快平日都做些什么,我就是好奇而已。”
李映白又瞥了瞥他,“我说的多久,是问你跟着我几日了。”
陈景裕见躲不过,这才老实交代,“就,就三五日吧。”
李映白知道,这天数他肯定是缩了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寒着脸对他道,“你别在这儿给我捣乱了,回家去。”
陈景裕有些委屈了,“我这不是想见你么,自你去了府衙里当差,早出晚归的,我能见到你几回,你是不会有这样的感受了,可你知不知道,我每日什么都干不了,时时都在想着你到底在做什么,想着你成日在外头跑,我就担心得不得了。”
李映白拿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你难道是还要来保护我?”
“我知道,你有功夫,我并不能保护你,可只要能看得见你,我心就安定下来了,看不见我就是坐不住。”
他一边说,一边瞧着李映白的神色,怕他真的嫌自己烦,生自己的气。
“你先回家去,我今日当完班,早就回家就是。”李映白硬硬地道。
陈景裕怕他再察觉,便只得回了家去,可却是真的坐不住,早早就到桐花巷来等着了。
李映白今日果然回来得早些了,手里还提了些包好的熟食和一壶酒,陈景裕瞧了瞧那分量,显然是算了自己在内的。
两人一起回了院子里,李映白便去拿了碗盏也烫好了酒,李映白本是打算陪他喝几口的,可才喝了两杯下肚,陈景裕就伸了手来拦住了,“你少喝些,别喝醉了。”
李映白看了看他,那目光竟有些惊讶地样子。
陈景裕不无惋惜地道,“我不是不想同你喝酒,是你明日要早起去当差,我担心你醉了明日身体不舒服。”
李映白竟温和地说了句“好”,就乖乖放下了酒杯。
陈景裕心里又有些后悔,怪自己太心软了,就应该由着他喝的,等他醉了自己便沉醉对他上下其手,难道不美?却偏偏狠不下心,担心怕他不舒服。
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方才那句话,李映白放下酒杯后,神情就莫名柔和了许多,还提筷子给陈景裕布了菜,嘴里低声道,“你往后别去跟着我了,安生在家里待着。”
陈景裕待要再辩驳几句,就听得他道,“往后我少同他们出去吃饭,当完差了就回来就是。”
陈景裕心头一喜,顿时就软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