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吻
“居然还说自己有什么好的,”陈景裕叹了口气,喃喃道,“李映白,有人已经稀罕你稀罕得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你知不知道……”
李映白也不知从何处抓到一丝清明,微微睁眼道,“谁?”
陈景裕没有回答,只一阵笑着,笑了一会儿,又去低声唤他,“映白,映白,玉官?”
李映白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眼皮又阖上了。
陈景裕紧张地呼吸都有些稳不住,缓缓地凑近了,只是他的气味入鼻,陈景裕就觉得自己浑身已经烧了起来。
他就停在李映白的颈侧,心里仿佛胀鼓鼓的,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又唤他,“玉官……”
李映白只依稀听得有人在唤自己,尤其在唤自己的乳名,便什么戒备都没有了,只应了一声便微微转头去,“嗯?”
偏这么巧,连陈景裕都被惊住了,原来李映白一转头,双唇竟从他的唇上擦过。
陈景裕愣在那里,拿舌头去舔了舔自己的唇,其实能有什么味道,至多是酒气,他却像尝到了蜜一般,连呼吸都加重了。
“好玉官,你别难过,哥哥教你一招,”他在李映白耳边低声说道,“只会叫人更稀罕你。”
李映白压根什么都没听明白,只低低应了一声,“好……”
陈景裕得了他这一声,彻底没了顾忌,先是伸了一只手,垫在他的脑后,又倾身上前,将他彻底压到窗扉格子上,拿手给他的头当肉垫子,然后就低头吻了上去。
李映白的性子不似寻常人,活了二十几载,即便当初去春芳院见潘小宛,也没有逾越过半分,连潘小宛指头都没碰过。
陈景裕却不同了,他出入欢场这么多年,最拿手的便是这些手段,他身边一天莺莺燕燕扎堆,除了图他的钱财,还有便是只要被他沾了身便难以抵御。
亲吻这样的事,对陈景裕而言再精通不过,毕竟从前他这双唇吻过的,也多是勾栏里那些惯会这些技巧的姐儿。
初时李映白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陈景裕的舌头彻底抵进去,他正准备睁眼,陈景裕却已经先一步将空出的那只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就这样,陈景裕一只手垫在他脑后,一只手盖住他双眼,最灵活的却是舌头,使出一切手段,让李映白再无招架之力。
小二再上楼去添楼的时候,一推门便发觉门给扣上了,他敲了敲门,低声道,“爷?”
里头传来低低一声呻吟,细丝一般,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等门被打开,他便看见李映白几乎是伏趴在了桌上,他自然是认得李映白的,便问道,“李公子醉了么?”
陈景裕点了点头,掏出银子来结了账,也不用他找补,只自己去扶李映白,那小二一见便要搭手,可手还没触到李映白的袖子,就听得陈景裕急道,“别碰他!”
大约也察觉自己反应有些大,于是降了声音道,“我扶着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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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映白那日喝醉,被陈景裕扶回家,到第二日才醒,也记不得具体发生过什么了。
只依稀间做了个梦,梦里似乎和人在唇舌纠缠,还有人在耳边喘着气问他“舒不舒服”。
他想,自己怎么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就算做了什么梦,也不算什么,便再没多想。
过了几日,陆仲轩却忽然差人来请他,说是有事要同他商议。
李映白一头雾水,等见了陆仲轩,见他面色沉沉的。
“怎么了?”
“映白,”陆仲轩对他道,“赵家退亲一事,怕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赵家退亲一事,李映白已经没放在心上了,这些日子在想的,也不过是要怎么跟奶奶交代这件事,怎么说让能老人家少一些失落和担忧。
于是便不以为意地道,“这有什么好捣鬼的。”
“当时赵家找我去说退亲一事,我就觉得古怪,怎么突然就变了,”陆仲轩对他道,“我便让人暗中去从他家下人口中打听,果不其然,是有人去对赵举人夫妇俩说了什么。”
李映白听了这才正色地问,“说什么了?”
“说你当初会揍那陈景裕的缘由,你知道外头大家都传的是……”陆仲轩说到此处,咳了咳道,“说他觊觎你,这才逼得你出手。
“这样的传言只会让人觉得是陈景裕太过荒唐。可不久前,有人去给赵氏夫妇说,你是为了一个花楼里的姐儿,而那人还被陈景裕梳笼了去。
“那人还添了些口角,那赵氏夫妇一听,便觉得你不仅爱去花楼寻欢,还因为一个女人就如此冲动,这才想着退亲。”
李映白的神情也有些凝重,可想了一会儿又道,“罢了,不管谁去说了什么,此事既然已经如此,便随了它去吧。”
陆仲轩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对赵家姑娘其实也并不上心,你啊,我瞧着其实对潘小宛,也是怜惜多过了爱意,不过,我只是觉得这陈景裕,实在过分!”
“陈景裕?”李映白出声道。
“不是他还有谁,我都打听出来了,在赵家夫妇跟前嚼口舌的,是城北俞家公子的妻嫂,滁州城就这么大,总能搭上关系,俞家公子俞祝生是陈景裕拜把子的兄弟,这事归根究底不也是陈景裕做的。”
“即便是俞祝生,也未见得就是陈景裕叫他去做的,或就是个巧合。”
陆仲轩疑惑道,“你怎么反倒替那陈景裕说起话来了,你且想想,你出手是因为潘小宛这事还有谁知道?
“哪个男人无端端会跟人说起这个,俞祝生同你有什么过节,绕这么一大圈子,不是为了陈景裕是什么,这陈家买通狱卒对你动私刑也罢了,怎么如今还没完没了了。”
他说完,去看李映白时,见他脸上沉沉的,却什么都没有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仲轩多谢你费心,不过往后也不必再为此烦恼,这事既然已经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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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陈景裕回到家中,只觉得每一步都似踩在云端的。脸上的笑根本掩都掩不住。
潘真儿蹲了他好些日子,见他回来笑得满脸春风的样子,心里便笃定他这又是在哪儿遇到什么狐媚子了。
当下便缠了上去,陈景裕却像避什么一般的避开。
从前在眼里也是千娇百媚的人,如今他看着跟萝卜白菜一样,丝毫引不起心动,只能好言好语地哄着,终于将她给哄走了。
可这潘真儿心里却已经沉了一块大石头下去,等着夜有些深的时候,又跑到陈景裕的屋子外头,想看看里头有没有什么动静。
她靠在窗边,果然听到里头有哼哼唧唧的声音。
好啊,难怪说这些日子对大家伙都这么冷淡,果然是有了新欢。
她又将耳朵贴得近了些,想听出哪个小蹄子的声音,可听了半天却只听到陈景裕一个人的声音。
可他那声音分明是带了情欲的,又不住喘着气,潘真儿再熟悉不过他这动静,知道这分明是动了情了,又听得他低低唤着什么人。
她凝神仔细去听,终于是将那名字给听见了,你听得陈景裕哑着嗓子低低叫唤着,“玉官,玉官……”
玉官,潘真儿在心里念着这两个字。
这轻浮的名字,一听就是什么花楼里的姐儿,要么就是那些瓦舍里的伶人,总之肯定是个狐媚子。
她愤愤地想,爷果然是被外头那些女人给勾走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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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裕实在按捺不住,他也想着,若是日日上门,以李映白那个性子,肯定是会更加烦的,但他留在家里,只觉得度日如年。
一日没见到他,就跟掉了魂似的。
即便他从前是游遍花丛的人,也从未有过此般的心境,
等到了桐花巷,他先在外头站了一会儿,怕自己这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被李映白窥破什么,等整理好了情绪这才上去敲门。
是李映白来开的门,一见是他,神情微微有些变化。
茯苓告诉他,老太太睡着了,因为昨晚后半夜咳得睡不着,到现在才好容易缓和一点,所以睡过去了。
既然是这样,陈景裕也不好再多待,可他又不想就这么走了,脑子里转来转去地想主意,要怎么找理由能和李映白多待一会儿。
还没等他想出来,就听到李映白开了口道,“我送你出去。”
他忙道,“既然老太太休息了,你也无事,今日天气好,咱们出去走走,也不能成日就在这一方院子里。”
李映白已经走到了门外,长身玉立,此刻抬头看了看天,然后淡淡问他道,“天气好?”
陈景裕看出去,外头乌云黑压压的,一看就是蓄积着一场大雨。
可此时李映白站在院中,因雨前不止的风穿堂而过,将他衣摆给吹拂起来,他即便一身布衣,竟也有了些飘飘欲仙之感。
这让陈景裕看了,更加舍不得走了,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找不到理由。
李映白的脸色已经有些沉了,示意他道,“走吧。”
陈景裕只得阖上扇子,往外头走去,还没走到院门,忽听得李映白在身侧问道,“赵家退亲的事……”
此时风大,让他一时间没听清,便转身道,“什么?”
“赵家退亲的事,是不是你使了人去说的?”李映白静静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