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争吵
“王爷,小人错了,的确不该偷着喝酒划拳,坏了规矩。”陈景裕赶紧认错。
可他这样,李映白眼中的怒气却更甚,他哪次不是这样,把一句“错了”挂在嘴上,认错是最积极的,可见心里从未把这些当回事,认错也不过是个过场而已。
他对着东子沉声道,“把衣裳穿好!”说完,又看向陈景裕,“你不要把你在外头那套污秽带到这府里来,这不是供你玩乐的花楼酒肆,他也不是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陈景裕震惊地看着他,“你在胡说什么,我和东子就是因为无聊,凑一块喝个酒,你想到哪里去了?”
东子听得他竟然用这样的语气跟王爷说话,吓了一跳,赶紧出声劝道,“陈大哥,王爷训斥得是,你快向王爷认错。”
“王爷,是我拉着东子陪自己喝酒解闷,也非要教他划拳,污秽也是我污秽,跟他不沾边儿。”东子在他眼里就跟自己弟弟一样,若要说错,那错也是在自己,东子是无辜的,且两个人就是喝酒划拳,要罚他也忍了,却被说什么污秽,不三不四。
李映白这会儿面上的怒气已经消了下去,看着像是缓和了,神色十分平静,可眼中却愈发凝重,仿佛积蓄了一场疾风暴雨。
“怎么,你觉得我冤了你?”
陈景裕正准备出声,身后跟着的王总管怕他又说出什么顶撞的话,便马上道,“王爷,您先歇着,下人犯了错,教给小人来处置吧。”
李映白这才想到身后还跟着一堆下人,此刻强忍着怒气,对着那些人道,“都给我退下去!”
说完,转头看着陈景裕冷冷一笑,“你也不必认错,你哪次认错不快,那些话说出来也是不痛不痒,敷衍我罢了。”
若说一开始陈景裕还不明白他为何发了这么大火气,在听到他让东子把衣裳穿上,又说着这么一大通奇奇怪怪的话后,他也猜出来了。
“王爷怎么想我不打紧,东子他才多大年纪,我过去是浑过,但不是个疯狗,见了个人就……”
他看了看东子,还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后面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他过去是耽于玩乐,夜宿花楼,跟着俞祝生,叫过小倌儿,其实不怪他要这样误会自己,他的过去,的的确确是他说的那一句“污秽”。
那些过去,即便已经只是过去,也不是说抹去就抹去了,当初他们怎么认识的,不就是因为他看不起那样的自己,出手揍了他,为此甚至不惜下狱受刑。
即便当时的那个李映白还什么都不是,陈景裕就已经明白自己配不上他了。
李映白火气已经散了一些,听了他说这一句,心里蓦地一疼,这会儿也知道是自己气急了,一连几日的胡思乱想,才会想岔了,心里虽知道自己是话说得重了,面子上又不好服软,他也一向嘴硬惯了。
“你拉着他喝酒解闷,留在王府让你那么闷?在这儿拘着你,不似过去那般自在了是么?”
换作是从前,陈景裕早就舍下脸面,赖着上来跟他认错求饶,再一顿没脸没皮的胡搅蛮缠,把台阶送到他面前,他也就顺着台阶下来了。
可这一次陈景裕只静静站在那儿,神情淡淡的,只对着一侧的东子道,“东子你下去吧,这不关你的事。”
东子也被吓到了,看了看李映白,见王爷也似默许,于是便出去了,出了门才发觉,不对啊,那就是自己的屋子,他还能往哪儿去?
“我知道王爷怎么看我的,本性难移,耐不住寂寞,不怨王爷这般看我,我过去是挺脏的,但不是谁挨了我都脏,王爷有气往我身上撒就行……”
他说着,忽又难受了起来,倒不是为了自己,他不在乎名声和脸面,若是自己死乞白赖的认错能让他开心,自己从来都不惜什么脸面的。
“王爷说我过去认错快,没错,什么错我都愿意认,不是因为那不痛不痒,因为我怕你不高兴。”他轻轻唤了一声,“李映白……”
李映白心头一怔,重逢之后,他就极少再唤过这个名字,尤其是在重新回王府后,说什么侍从,别人不知道,两人都明白不过是个幌子,可他嘴上从来都是叫着“王爷”自称“小人”,即便只有两个人时,也从来不会叫他名字,李映白这三个字,再没从他口中出来过。
李映白知道,他这是不想让旁人听到他过去的名字,在这些方面,他永远都小心谨慎到几乎过了头,其实滁州那段过去没什么,让人知道他过去叫什么也无妨,自己都告诉过他没关系的,他还是那么小心翼翼的。因为无论朝内朝外总是有一些人,说他是从民间回来的,不够尊贵,所以他像守着什么秘密似的,连一个名字都不敢叫。
陈景裕看着他,低声道,“你知不知道,每次你皱一皱眉头,我的心都要跟着紧一紧,对我而言重要的不是对错,是你的喜怒。”
他这样说着,却见李映白的眉头又微微蹙起,带着自责,陈景裕不由有些懊恼,说什么不愿见他皱眉头,却又说了这些话。
他忍下心头万般情绪,强自笑了笑,“我本来也不是会久留的人,王爷的伤也好了,过几日……王爷不要再为我这样一个人不高兴了。”
他想着,再多说可能又要说出什么会叫他不高兴的话,于是头也不敢回地从他身边走了出去。
李映白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更来不及伸手去拉住他,就见他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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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裕躺在床上,听着外头夜风呼啸觉得辗转难眠,其实他从很早开始就夜里睡不着,这几日因为跟着东子一块喝酒,趁着醉意才能睡个好觉。
李映白的伤早就好了,他心里清楚,当初自己话说得满,说等他伤好了就走,如今却故意装傻,就像醉酒之人,总念叨着说最后一杯,其实心里是不愿放下的。
他无数次告诫自己要理智,却又饮鸩止渴一样一日拖着一日,心里的苦恼不敢让他看见,就等一个人的时候再愁,愁着愁着就只能借酒浇愁。
他想,昨日吵了一番也好,早就该痛下决心的,就等明天,明天就去跟他表明去意。
他知道李映白那性子的,昨天自己不仅没有好好认错,还说了那么一通,他肯定生气了,他在气头上,自己若说要走,他也肯定让自己麻溜滚蛋,这样反倒没那么难受了。
这样想来想去,到了下半夜才睡着,第二日又早早醒了,也不着急起身,他知道这个时辰李映白肯定去衙门里了,于是裹着被子脑袋放空。
昨日都已经想好了的,再犹豫个什么劲儿,他心中暗骂自己,想着等李映白回来就去见他,自己是个老大爷们,砍脖子也不能缩头。
等他从被窝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到自己房门外头竟然有个黑影伫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