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乱局
这一年的冬天去得格外早,早早就迎来了春光,本以为这会是一年的一个好开端,可没多久就出了一件大事,而这件事足以震动四海宇内。
从京师里传来消息,太后驾崩了。
从先帝在时,胡太后便开始把持朝政,先帝无子,太后便从宗亲里选了一位来继承大统,也就是今上。
可其实算起来,与先帝血统最亲近的,除了当初受诛的嘉王,就当是镇守关外的定王,这两位王爷才是桓帝的骨血,可当是胡太后为了掌权,这才选定了当是年岁尚浅的今上。
即便如今,今上也不过才十二岁。
这样的年纪,若是没有胡太后这个倚仗,如今又如何能镇得住暗流激荡的朝廷。
果然,太后新崩,国葬还未过,京师里就掀起了一场更大的动乱。
这些家胡家因为胡太后而不断坐大,胡太后更是一举提拔了自己的亲侄儿为当朝首辅,把持着朝廷命脉。
只是自从太后病后,朝廷里的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那胡首辅一向最擅长的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如今见太后不在了,为了稳住各方,与司礼监的太监们勾结起来,借着锦衣卫在城中大肆诛杀异己,搞得京师一片血雾笼罩。
京师都乱了,各州郡也自然是人心惶惶,市井各处都在议论纷纷,虽说这些事到底还是肉食者谋之,还未直接影响到平头百姓过日子。
可陈景裕能看出景嵘也在暗暗发愁,他便劝道,“这些事离咱们还远,你这犯什么愁呢。”
如今陈景裕跟着陈景嵘一块经手铺子里的事,家中的生意往来也大多知道些,陈景嵘也想着让他慢慢学着料理,于是便道,“哥,眼下好像是没什么要紧,可这皇位承继一事,攸关天下安危,导致浮尸千里血流漂杵的也不是没有,咱们多少货物都是要往北边运回来,若是京中再起风云,这商路必断。”
陈景裕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只能劝道,“天下大势那也是你我无能为力的,今上还好好的在金銮殿上,没有到皇位承继的份上,没那么严重,等过些日子京中肯定就安定下来了。”
陈景嵘却皱着眉道,“但愿如此吧。”
可惜,事情并未如陈景裕所愿。
胡首辅和司礼监之所以要联手控制京中,两方要妨的都是关外的定王,老定王是桓帝的血脉,从血统上算是比今上还要名正言顺的,且手里握有重兵,这也是为何当初京中的嘉王被胡太后所害,定王却能保全的原因。
胡首辅不仅控制了京城,还派从边关几个重镇调派兵力前往浮屠关镇守,为的就是挡住定王入关,定王毕竟距京师千里之遥,消息传得慢,等他知道胡太后去世,再想带兵南下,胡首辅调派的军队已到,便再无可奈何。
根据关外的探子来报,老定王得知浮屠关被扼住,叹息之后只能继续按兵不动,到底还是没敢发兵南下。
胡首辅见定王这边稳住了,便开始在京中大肆杀伐,好些大臣被冤死狱中。
只是胡家和司礼监那群老太监都没有想到,定王之所以按兵不动,不是因为束手无策,还是早就备好了先着,老定王的确一直在王府里,可是世子李秣却早已潜伏入了关内。
李秣是带了数千精兵绕道胥山的丛林密野入关的,探子还在向胡首辅回报定王在王府的消息时,李秣率领着几千轻骑正日夜不停地赶向京师,并且由于避开了要道,以至于等京师得知时,李秣已经快要抵达京师了。
此时在胡首辅看来,即便李秣带病杀来也无妨,镇守京师的各营,集结起来还有三万余众,有这三万余人,区区几千人又何足为虑。
可惜,胡首辅还是太小看了这位定王世子,李秣敢带着几千轻骑就奔袭而来,难道还不知道京中的守备情况,向来藩王若是无诏而擅离封地,那可是谋逆的死罪。李秣敢冒此天下之大不违,若是一点把握都没有,那岂不是置定王府满门的性命于不顾。
事实上,李秣既然敢兵行险招,只因为京中已有内应,这内应也毫无悬念,就是一向与首辅一党针锋相对的尤阁老等人。
胡首辅先对尤阁老一党人发难,可尤阁老在京中根基不浅,早有几个营的指挥使暗中投靠,等李秣到达城门外,与这几个营里应外合,不几个时辰就将城门攻破。
而胡首辅等人见大势不妙,就连夜带着今上逃出了帝京,逃至了几十里外的绣岭行宫,然后传召与近处肃安等地的驻军前来勤王。
胡首辅宣称李秣与尤阁老一党为谋逆,李秣则称胡首辅是挟持了圣驾。
李秣没有停留,带兵赶至绣岭将行宫团团围住,可第二日就传来了今上驾崩的消息。
胡首辅一党人被李秣杀了个干净,他对外宣称是胡首辅弑君,可胡首辅又被他亲自斩杀,那一晚的真相如何便成了悬案。
刚刚办完太后的丧仪,许多州郡做的道场挂的白幡还未来得及撤,这下天子又驾崩,又是一重国丧。
这倒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因为今上的死存了疑,几个总兵以李秣谋逆之名,起兵兴讨,李秣则集结了京中的兵力抗击,北地彻底陷入战乱之中。
好在滁州城虽是南北联通的要道,却非什么军事重镇,不在那几路兵马争夺的地界内,城内一时无战乱之虞。
可如陈景嵘所言,商路是彻底断了,陈家接连几家铺子都关了张。
不过,即便商路不断,这时候许多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这些时日以来,北边几个州郡因被战火所及,许多百姓都举家往南边避祸,滁州就成了必经之地,不断有流民涌入,城内的治安也变得更为艰难,李映白变得越来越忙。
陈景嵘因担心情况会变得更加严重,又花重金雇了一些护院守家,陈老爷子让陈景裕也回大宅去,陈景裕让景嵘将元宝街他的妾室们都接回了大宅,可自己却还是坚持就在桐花巷。
“有李映白在呢,他的身手你是知道的。”
陈景嵘想了想,李映白的身后比家中的护院还好,又见陈景裕根本听不去劝,只好作罢。
李映白听说了陈景嵘让他回大宅,却道,“你该回去的。”
“你不是说我家那些护院不顶用么?”
“可他们至少是能时时都护着你们,你在这儿,我一整日都不在。”
他如今也回来得越来越晚。
陈景裕却不以为意道,“哪有这么严重了。”
“你不知道,时局不好的时候,什么人最不安全?”李映白问他。
陈景裕摇了摇头。
“是怀财而无力自保的人,”李映白看了看他,“且你陈家公子在城中可是鼎鼎大名,要是滁州真的彻底乱了,那些人趁乱抢砸盯上你是再正常不过了。”
陈景裕被他吓得心中生了惧意,李映白便要教他几招防身之术,大半晚的将他拎到院子里,让他跟自己比划。
教了一两个时辰,陈景裕招式没练熟,倒被他摔得浑身青肿。
谁知李映白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之后每晚都要拉他出去比划,陈景裕身上就再没好过,叫苦不迭,以至于他忍不住问李映白,“你该不会是想借机揍我吧?”
李映白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我揍你还需要‘借机’么?”
陈景裕想想也是。
好在时局并没有往最坏的方向发展,没多久,定王到达京师,登基为帝,他的血统在那儿,如今李氏皇族里确实再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了。
定王即位后,立即封了李秣为太子,那几路兵马也自然成了叛军,太子受诏领兵平叛,很快就平定了乱局。
乱局既定,滁州城自然也安定了下来,陈景裕以此为由,再不肯跟着李映白练什么防身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