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误会

“二公子同我说这些做什么?”李映白低声问道。

“我不过是想告诉你,我大哥他并没有多坏,也没有多不堪,相反,他的许多好,都没有被外头的人看到罢了。”

等他说完这句话,隔了好一会儿李映白才开口道,“可这些都与我没什么关系吧?”

“他是我哥,我不想他这么一直不快活,我知道他想要什么,”陈景嵘喝了口茶道,“向来他想要的,我都会帮他实现,这一次我也想这样。”

“所以?”李映白神情冷淡。

“所以李公子,你不妨说个数或者是给我一个条件,要怎么样,你才肯跟我哥好?”

李映白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了目光,陈景嵘看得出他似乎是被自己的话激怒,却强忍了下来,“二公子,我体谅你是从商做买卖的,在外与人交谈都是这般说话的,可这样的话实在不好听,就不必再多说了。”

陈景嵘诚恳地道,“李公子体谅,我并非是要惹你生气,我这也是没办法,想着开门见山把话都跟你说明了了,绕来绕去的,反倒怕是让李公子误会了去。”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李映白淡淡道,“你大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与他相交这些时间来也算是略知一二,如二公子说的,他这个人,并非如传言那样,他有他的好,这些我知道,可这不代表着,我就要和他成为那样的关系。”

说到最后那句话,李映白的神情明显有一些别扭,不过是装作自然,其实陈景嵘也明白,他能为了一个潘小宛把他哥给揍一顿,这足以说明李映白心里只有男女之情,并不好那些龙阳分桃。

其实这么些年,陈景嵘看着他哥跟着他那群酒肉朋友四处找乐子,偶尔也跟着俞祝生等人叫过那些傅粉的小郎官来玩乐,不过都是贪新鲜,图个好玩罢了,他没见他哥身边真的留过什么男人。

他也闹不明白,这次他哥怎么就对着一个男人,一头就扎进去了。

“我知道李公子不爱财,我拿钱财是看低了李公子,不过我这儿有个条件,我说出来与李公子听他,或许李公子就感兴趣了呢。”陈景嵘看着他道。

李映白便等着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听闻,前些日子顾家出了一些事,他们家大公子有些好赌,这许多人都知道,想当年顾老爷子在时,挣下的那份家业可算不小,可自从老爷子去后,大公子开始执掌家业,顾家就一日不如一日。

“其中最大的缘由就是因为大公子的这个嗜好,家里的银子都给他一点一点输光了,这次就更是过分,也不知道他在外头是输了多少,只听闻他是在地下钱庄里借了银子,甚至还押上了家里的铺子,这次他还不上钱,铺子便要被人家来收走了。”

陈景裕一边说一边暗中打量着李映白的神色,“那铺子,不仅是他们顾家几口子唯一的指望,也是老爷子当年的心血,要是真叫人给收走了,不单是顾夫人和顾家大公子二公子往后衣食无着,顾老爷子若是地下有知,九泉之下怕也比不上眼。”

李映白静静听着,面上一直没有多大的波澜,等他说完了才道,“顾家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姓顾。”

对顾家在李映白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分量,陈景嵘心里也着实没底,这番话说出去李映白到底会是个什么反应他也料不定,不过是想着赌一把试试。

他摇头叹了叹,“这最可怜的还要数顾家的三小姐,顾家大公子不仅将铺子押了出去,他在地下钱庄借的那些银子如今利滚利,顾家根本还不起。

“可要是拿不出钱来,那些人便要算到大公子头上,断手断脚怕都是轻的,顾太太因为心里害怕,便决定将女儿嫁给城中那何员外,何员外当然够阔绰,要是三小姐嫁过去,聘礼就能帮顾家填了窟窿。

“不过,这样和卖女儿有什么不同,何员外是个什么样的人李公子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何员外前头那几位夫人究竟怎么过世的,到现在都还说不清,三小姐过去那就是送进了火坑里,性命都堪忧,不承想顾家已经给逼急成这样了,实在是可悲可叹。”

李映白目光微动,这自然逃不过陈景嵘的眼睛。

他当然使人暗中打听过,顾家老夫人和两个公子当年一直视李映白为眼中钉,可要说李映白还对顾家里的人有些感情,除了顾老爷子就是顾家三小姐了。

如今李映白祖母业已过世,他身边便再没什么亲近的人,顾三小姐不可能在他心里一点分量都没有。

可李映白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道,“个人有个人的命数,我自己尚且艰难,又能庇护得谁,即便我答应了二公子你的条件,你无非也是拿了银子去,替顾家将这次的窟窿给堵上了,下一次他照样还是会捅一个新的出来,到时候我就拿什么去替他们擦屁股?”

“话不能这么说,事在人为,若是李公子愿意让我出手,我也不是没有法子,我首先会拿了银子,至少先将顾三小姐保全下来,然后再买下顾家的铺子,他们家就能拿卖铺子的钱去抵上押铺子的钱。”

李映白笑了笑,“那不都是将铺子给出去,只不过是从押给钱庄变成了给你们陈家。”

“自然不一样,”陈景嵘对着他仔细分析道,“他们虽将铺面卖给了我,但我会算他们家两位公子入了股,每年铺子所挣的钱都会分红给他们,且他们要是存得到当初卖铺子给我的银子,我便又再将铺子卖还给他们。

“最重要的是,三小姐如今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只要过了眼下的难关,好好嫁了人,往后顾家再出什么事,也不至于被当做货物一样拿出去做交易了,你说是不是?”

李映白听了也只是一言不发,陈景嵘看了看他,最后道,“李公子也不急于眼下就回答我,大可以好好想清楚,再来给我答复。

“其实我只是想换我哥一个开心,或许他这一次也只是图一时的新鲜,等李公子你真的和他在一处,日子一过,或许就是个一年半载的,他这份心思就淡了,到时候你想走便走,我绝不阻拦。”

“想不到,”李映白忽然开口道,“世上竟有二公子这样的弟弟,是不是你大哥想要什么,你都要想着法子去让他如愿?”

陈景嵘笑了笑,“他要是想要天上的月亮,那我肯定是没法子了,好在李公子你至少不是那天上的月亮,我试一试,或许就能叫他如愿呢。

“而且据我所知,李公子与城北威远镖局的陆家少东家交好,不过前些日子陆家也出了不小的事,怕也是有心无力。”

陈景嵘这话说得委婉,其实以陆家的家资,即便没有陆仲轩他大哥那档子事,陆仲轩就算想倾尽了权力来帮他,可顾家大公子欠下的数目实在太大,根本也无能为力。

更何况,李映白也不会如此做。

“二公子多虑了,我李映白交朋友不是想着给朋友添麻烦的。”

陈景嵘便笑着道,“那李公子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法子,我会一直等着公子的答复的。”

李映白缓缓起了身,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告辞。”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陈景嵘只能有些头疼的长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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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裕如今似乎真像是回到了从前,整天没心没肺的,继续寻欢作乐。

俞祝生怕他心里还是不痛快,就更加频繁地撺局,恨不能天天都来叫他出去玩乐。

这些日子,俞祝生尤其爱去清波楼,只因清波楼新捧出了一个叫玉棠的姑娘,一时间名动四方。

玉棠颇有才情,弹得一手月琴,俞祝生自从迷上她后,隔三差五就要叫上陈景裕一起上清波楼,花了不少银子出去。

这一日去,俞祝生又要点玉棠,可掌事的妈妈却为难地道,玉棠被人接走了。

俞祝生心头便有些火气上来,不悦地问,“平日里我们兄弟想要请了玉棠去府上,妈妈你还千推万阻的,怎么换做了别人,就这么容易了,你可是瞧不起我们?”

那妈妈连连道“不敢”,俞祝生问那人是谁,妈妈有些为难,便走到他身侧,凑到他耳畔轻声告诉了他。

方才还有些气焰的俞祝生,听了之后立马就变了神色,一副吃瘪的模样,陈景裕在一旁见了,便有些好奇地问,“是什么人,”

俞祝生摇摇头,颇为抱憾地在他耳畔低声道,“你那位弟妹的舅父。”

“知府大人?”

俞祝生点了点头,陈景裕暗道,这玉棠果然好手段,知府大人一向自持身份,轻易是不会招章台女子入府的,当然就更不可能还明晃晃的来逛花楼了。

“好了,”陈景裕安慰他,“这清波楼里又不止玉棠一个女子,咱们既然来都来了,不妨坐坐再走。”

于是他叫主事妈妈给他们叫了几个唱曲陪酒的姑娘,二人去了楼上落座,俞祝生靠窗而坐,喝了几杯酒后跟陈景裕叹道,“咱们这商贾人家,到底还是没什么脸面。”

陈景裕看了看他,“你好大的气性,那位是什么人,你还敢要较个高低不成?”

俞祝生却道,“我虽不成器,可大哥你别忘了,春亭如今可是进了六部的探花郎,往后前途无量,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来日他有了大出息,咱们在这滁州城那也就风光无限了。”

陈景裕笑道,“自比鸡犬,你倒还很高兴。”

俞祝生哈哈大笑起来,他身侧贴坐着一个姑娘,倾身来给他倒酒,他却拉着那姑娘的胳膊要与其交杯而饮。

陈景裕在一旁看了笑着道,“我当你真为了玉棠茶饭不思,可这转眼倒是又抛到了脑后,这不是三心二意是什么。”

“大哥你真是变了,怎么也稀罕起一心一意这种事来……”俞祝生放下饮尽了杯中酒后道,他转身时眼睛朝窗外一瞥,忽然“咦”了一声。

陈景裕好奇地看过去,“怎么了?”

“那不是李映白么,”俞祝生转身来对着陈景裕道,“怎么和一个姑娘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