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死讯
陈景裕招出来的信息很快被送到东宫,李秣这一晚也没怎么合眼,这会儿听了却有些犹豫,“李叙也知道这人落到咱们手里了,这会儿已经更改了计划。”
伍劲却道,“不管他们改没改计划,这人说他们打算等闯严闾门,就在严闾门多安排些人也没什么损失。”
李秣点了点头,“你去办吧。”
他脸色带着倦色,闹了一晚上,实在有些疲惫,正准备回寝殿歇一歇,还没等合眼,却又内监来禀。
出乎李秣的意料,李映白带着人真去闯了严闾门。
李秣脸色发寒,狠狠道,“是你自己要来送死。”
但他似乎低估了李映白,且由于严闾门内地势狭窄,连着众多街巷,虽身边的众人大多被射杀,李映白还是带着仅剩的几人从街市逃了。
只可惜,他们一夜边逃边躲,没能好好休整,不仅人乏,连马也累了,被禁卫营很快追上,最后将一行人逼进了一座寺庙里。
禁卫营先是将寺庙给围住,然后再派人进去搜,那寺中屋室众多,每一间又要仔细搜查,怕人藏进什么床逢柜角,这样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最后发觉那行人都躲进了寺中那座四层高的木塔里,这下又变得有些棘手了,因为他们逃上去后竟然斩断了木梯,再翻倒柜子将梯子上去的口子堵了。
伍劲先是让人在外头架梯子,可这法子也没用,梯子架上去被人一推就能掀翻掉,他犹豫不定,还是请人去请示太子,李秣一听就怒道,“伍劲是没脑子么,放火烧了那塔就是。”
伍劲当然不是想不到,是不敢自作主张而已,有了太子殿下这道钧旨,便立马让人去架柴火浇桐油,他怕再耽搁时间,让人一边烧一天继续倒桐油,还往上头射绑着点燃了油布的箭,偏这日风又大,火势蹿得更旺。
等李秣回过神来,再派人去时,火势已经无法扭转,即便此时再让人抬水灭火也阻不了火势了。
伍劲不明白李秣为何又不让烧了,等他去东宫复命,告诉李秣里头的人都给烧成了焦尸,李秣脸色的神色丝毫不见松懈,“也就是说,李叙究竟在不在里面,也不得而知了?”
伍劲这才回过神来,慌张地道,“臣再让人搜遍那寺庙的每一处,不!是搜遍城中的每一处!”
他明白了太子的意思,万一嘉王并不在那些人中呢,李秣点头,“硬闯严闾门这个法子太蠢了,怎么看都像障眼法,继续在城中搜,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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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秣不傻,连李映白想出的障眼法都给看穿了,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和伍劲等人都以为那群硬闯严闾门的人只是为了让人误以为李映白被烧死了,而真正的李映白还藏在某处,等待时机。
他们却没有想到,或许此刻,他已经逃出去了。
李映白只带了两人,在城外买了马,片刻不敢停朝着建阳奔去,路上甚至跑死了一匹,又去驿站换了脚力更快的。
随行的两人都有些扛不住,建阳不算近,这样不吃不眠,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可李映白不敢停,一刻也不敢。
他自欺地想着,若是早些赶到建阳,圣上派兵回京平叛,只要不耽搁太多的时间,或许那个人还能有一线生机。
或许……
他甚至不敢去细想这个“或许”有多渺茫,有多自欺欺人。
夜里看得不清,可他也看到陈景裕中得那一箭只是在箭头,并不致命,可陈景裕摔下了马,被后头的锦衣卫给抓住了。
他最担心的,还是变成了现实。
当下脑子就已经乱了,赵定方和卢聿等人当然不会明白一个随从丧命会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还在商议着之前定下的出城计划,卢聿虽出身行伍,但脑子灵,行事又缜密,想着要拿捏好时辰,太子殿下不是轻易能糊弄过去的。
两个人正商议着,就见嘉王突然出声道,“不必了,我有个法子。”
赵定方和卢聿还以为有更加完全的法子,却听得李映白道,“不必找人假扮我,直接由我带人去闯严闾门,李秣抓到我后,自然就会松懈守备,你们找机会出城去建阳送信。”
赵定方和卢聿面面相觑,都觉得他是疯了。
在他们看来这当然是最愚蠢的法子,李映白却道,“我必须去,李秣抓了我,就不会再要旁人的性命,不然……他会没命的!”
赵卢两人一时间没听懂他的意思,卢聿不解地问,“殿下说的是何人?”
李映白直言不讳,“方才中了箭被他们抓住的那人。”
两人满头雾水,不明白在这样的时刻,嘉王为何在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正因太过惊讶,反而不知说什么。
还是卢聿打破了沉默,“殿下若自投罗网,此时几乎是死路一条,到了这个当口,太子殿下怕是不会再殿下性命,再退一万步讲,我几人顺利逃了出去,殿下说的,如今陛下病重,我等能否见到陛下,陛下又会不会信我们的话,殿下想一想,太子谋逆并无实证,若是陛下不信或是迟疑不定,可能就晚了。”
李映白神情还有些呆滞,赵定方补了一句,“殿下凭什么觉得,他们现下还留着那人的性命?不过一个随从,当然是随手就了结了,殿下去也是白白送命。”
卢聿也道,“殿下,大局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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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秣听到谢青带了十万兵马从建阳赶来才知道李映白确实是逃出去了。
他除非是真的傻了,才会不知死活的负隅顽抗,与谢青对阵,为了保住性命,匆匆忙忙就带人逃了。
皇帝带着病,不宜赶路,所以先让谢青带兵回来,圣驾会缓程回銮。
李映白确实跟着谢青一起的,他到建阳时那番模样将皇帝都吓着了,双目布满红血丝,整个人似被抽了魂似的,皇帝还以为他是担心朝局,当然他说要与谢青一同回京,皇帝当然不允,让他先去休息。
那是李映白第一次违逆圣意,把周围的宫人和大臣们都给吓到了。
李秣都逃了,他底下那些人当然也鸟兽散,谢青直接带兵入了城,接管了锦衣卫和禁卫营,李映白则是直接去了镇抚司。
曹晞早就跟着李秣一起逃了,北镇抚司乱作了一团,也没人认得什么陈景裕,李映白想起赵定方那一晚说的话。
他凭什么觉得,他们还会留着那个人的性命。
从那晚他落到他们手里,到如今他和谢青赶来,已经过了十来日,即便他快马加鞭地赶去,恨不得肋下生翼,可十万士兵的行军速度他无法左右,只能看着时间一点点逝去,心里的希望也一点点变冷。
北镇抚司里的千户们在前衙里跪了一地,他们当然不会去弄清楚嘉王的一个随从叫什么名字,只是听到说是那晚抓到那人,一个千户答道,“殿下!小人知道!”
李映白已经准备直接去诏狱了的,听了那人的话,转身走到那人身前,一字一句问,“他人在哪里?”
那人战战兢兢地,想着此刻就算不说,嘉王等下去了诏狱也会知道,于是颤巍巍答道,“一开始是关在诏狱的,我们虽然用了刑,但是并没有要他的性命,只是第二日狱卒发现他好像没气了,就让人扔乱葬岗去了……”
那人还试图解释,“我们没敢用重刑,是他本身受了箭伤,没及时包扎,怕是流血流得太多了才死的。”
李映白哪里还听得进去,只死死盯着他,“扔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