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举动其实也很冒险，但赵定方决定一人前去，就是为了能尽量确保李映白的安全，李映白虽然担心，可眼下确实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子了，时间拖得越久，他们被找到的可能性也越大。

他对着赵定方点了点头，郑重道，“赵大人，千万小心。”

赵定方转身上马离去，巷子里便只剩下李映白和陈景裕两人，即便这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巷子，连着的街道上也无行人造访，可陈景裕还是十分警觉，即便听到不远处打更的声音，也盯着巷子口。

反倒是李映白，神色仿佛是松懈了下来，不甚在意外头传来的那些轻微的响动，只缓缓抬头将目光放到眼前那个人身上。

“陈景裕……”他轻声地唤。

方才一场惊心动魄，陈景裕跑得满头大汗，此刻脸上还红红的，气息稍定的样子，听得李映白叫自己，有些疑惑地低声道，“怎么了？”

李映白看着他，“方才逃得匆忙，再加上夜色遮掩，那些人应当根本认不得你。”

陈景裕神色已经有了变化，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蓑衣巷是不能去了，李秣能知道我回来，肯定查到了那里，但今日热闹处多，你混在人群里他们根本辨不出，”他从身上掏出钱袋来，放到陈景裕手里，“白日里就找个地方躲着，要随机应变，等这阵风波平息了再说。”

陈景裕却不肯接，“你这是要赶我走？”

“他们要找的人是我，你若在我身边，想不被牵连都难，你离我远远的才安全，这个时候了，不要意气用事，你知不知道跟我一块被他们抓住了会有多危险？”李映白起初还镇定，说到最后一句，压抑不住后连声音都拔高了些。

陈景裕没有接那钱袋，却攥住了他的手，上前一步，盯着他低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觉得我还能安心地离你而去，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赵定方去寻人了，若是运气好或许能带着帮手回来，可也很有可能，连赵定方都回不来了，这时候若自己再逃了，他就只剩了一个人，而此时城中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奉命搜寻着他的下落，这样危险的时刻，他还想要自己走。

李映白料到他不会轻易答应，狠了狠心道，“你留着又能如何？你会功夫么？能抵挡得了多少人？我带着你，锦衣卫追上来了还得分心去护你，这对我来说又有什么益处？”

陈景裕目光微闪，颓然放下攥住他的那只手，眼中有些藏不住的懊悔，他也痛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过去为何不学些本事，或能替他挡挡刀剑，或能为他出出主意，而不是像个废物一样在这种时刻只能当一个累赘。

“你不必拿话激我，李映白，我没有那么傻，更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意气用事，”他捏紧了拳头，“除非确定你安全无虞了，否则是死是活我都要守在你左右，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连累到你。”

李映白听了心头一疼，垂下目光，苦笑着道，“这样还不傻，你傻透了，陈景裕。”

陈景裕淡淡笑了笑，“傻就傻吧，不能为你做别的，就为你犯犯傻好了。”

李映白此刻眼睛已经有些泛红了，却还不死心，“可有的事，于我而言是逃不开的责任，于你而言却是无妄之灾，今日我是无处可逃，可你不是……”

“如果你能有机会逃出去，我留着或许能有用处，若是……逃不了，”陈景裕声音变得低哑，眼神似乎比这黑夜还要浓稠，“那我就让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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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秣已快马回到东宫，幕僚们也都赶了来，大家的分歧无外乎两种，一边是认为一定要把嘉王找到，杀人灭口，将消息继续掩住，按照计划行事。另一边则认为，索性将计划提前，免生波折。

两边不断争执，李秣被他们吵得脑仁疼，已经派了那么多人出去，却没什么消息传来。

内侍却在此时来禀，“殿下，太子妃来了。”

李秣眉头一皱，正想让人将人送回去，却见太子妃已经进来了，幕僚们也已经看见了，纷纷行礼，李秣对着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下去。

“你怎么来了？”

太子妃上前来，低声问道，“我听说锦衣卫他们在寻阿叙，殿下给我透个底，是不是下了令要格杀勿论？”

李秣却有些不耐地道，“我不是跟你说过，这些事情我自会料理，你不必过问，是谁又在你跟前嚼这些舌根？”

李秣的那些谋划，今日从东宫传出去的那些命令，太子妃统统都清楚，李秣倒也不是想要将她像个外人一般仿着，想要瞒得滴水不漏，可却不愿让她一个妇道人家掺和进来。

“怎么，你想要为他求情？”李秣冷冷一眼瞥过去。

两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又是年少成婚，从前不是没有过恩爱缱绻的时候，那时候他何曾有过这样的态度，更不会三两句就这样冷了脸，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样子。

太子妃从前性子也不似如今，若换作从前，他还不是这一国储君，她也不是东宫的太子妃时，李秣敢这样对她说话，以她自幼养成的火辣直爽的性子，早就和他吵起来了。

这会儿却低眉顺目地解释，“若说为谁，我怎么可能为了别人，我为的只会是为了殿下，阿叙不是别人，他在父皇心中的位置你是清楚的，他没出事一切还有回转的计划，他若连性命都没了，此事可就没有余地了。”

“余地？你说的是什么余地？不杀他，那由着他去建阳报信么？”

“我以为的余地，是殿下能迷途知返，父皇英明，景灵宫的事自然会查清真相，若是我们自己铤而走险，那才是将罪名坐实了。”

两人从年少时的情投意合到如今这地步，是从当初李秣决意孤注一掷入关夺权开始的，那时两人便意见相左，李秣对她就越来越冷淡，也早料到她会来劝自己，无非又是那些君君臣臣的大道理，什么时候，连她也变得和京中那些世家臣僚们一样迂腐了。

“那些徒费口舌的话你不必再说了，我只希望你记着，你是我的李秣的妻，我荣你荣，我辱你辱，你既嫁了我，我是太子你便是太子妃，我若成了阶下囚，那你也只能跟着我一起受罪。”

太子妃还要再说什么，李秣已经叫了人进来吩咐道，“送太子妃回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东宫一步！”

太子妃虽走了，可李秣此刻非但没有静下心来，反而更加急躁烦闷，若不是不愿让人看到自己失态，他差点就将手边的东西摔出去了。

此刻伍劲赶了来，禀报道，“殿下，寻到嘉王踪迹了。”